男女主角分别是崇祯李自成的女频言情小说《崇祯新时代崇祯李自成》,由网络作家“大海与荒岛”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3月26日,天气晴好,碧空万里,海水碧波荡漾,两艘大福船自海上而来,向岛屿方向行去。那些岛屿上奇岩怪石,有的海滩上还有巨石林立,景观颇美。一艘福船上,郑鸿逵手指前方岛屿,对崇祯道:“前方便是羊山,这儿有天然深水码头,是水师会哨之所,我们便在此转乘内河船只到南京。”崇祯目视前方,道:“一到羊山,就请鸿逵遣快船将朕的诏书送去福建你兄长处。朕要调福建水师舰船运送一支军队到辽东沿海占领港口要津之地,陆上军队负责抢掠建虏人口财物,而水师负责控制制海权,通过这个战略运作保持对建虏的骚扰态势,建立战略主动,逐步摆脱被动局面。”郑鸿逵大喜,道:“这听着似乎是对付建虏的好办法,以前怎未想到?”崇祯微笑,道:“以前我等都臼于陆上作战,忽略了大海的重要性...
那些岛屿上奇岩怪石,有的海滩上还有巨石林立,景观颇美。
一艘福船上,郑鸿逵手指前方岛屿,对崇祯道:“前方便是羊山,这儿有天然深水码头,是水师会哨之所,我们便在此转乘内河船只到南京。”
崇祯目视前方,道:“一到羊山,就请鸿逵遣快船将朕的诏书送去福建你兄长处。朕要调福建水师舰船运送一支军队到辽东沿海占领港口要津之地,陆上军队负责抢掠建虏人口财物,而水师负责控制制海权,通过这个战略运作保持对建虏的骚扰态势,建立战略主动,逐步摆脱被动局面。”
郑鸿逵大喜,道:“这听着似乎是对付建虏的好办法,以前怎未想到?”
崇祯微笑,道:“以前我等都臼于陆上作战,忽略了大海的重要性。海岸线何其漫长,建虏加上男女老幼也才二十多万人,如何在漫长海岸线上建立稳固防御?只要我们牢牢把握制海权,想打便打,想走便走,来去自如,只有我们占建虏便宜,没有让建虏占我们便宜的道理。”
郑鸿逵越听越喜,抓耳挠腮,喜不自禁,主动请缨道:“如此,鸿逵愿为前锋!”
崇祯道:“如鸿逵愿去,朕将封你为主帅,全权统帅辽东沿海水陆两军,而非仅仅前锋。不过,却要鸿逵拟制辽东沿海详细攻略计划,朕若满意,便让你去。”
郑鸿逵挠挠脑袋,笑道:“还要写攻略计划呀?这写东西却非臣之所长。”
崇祯笑道:“把脑袋里的东西落在纸上,方能思维明晰,拾遗补缺。军国大事,首先要有对的战略指明方向,然后要有切实可行的战术加以执行,如此大事可成,缺一不可。”
郑鸿逵腆着脸道:“还请陛下就战术层面也指点一二。”
崇祯道:“朕就全局信息掌握不少,依此可做战略决断。战术上却需要带兵将帅根据实际情况灵活采取得当办法。朕只从三个方向提供思路,一是要解决根据地问题。要长期对建虏骚扰作战,没有根据地是不行的,这根据地自然是不能建在大陆之上,辽东海岛众多,可以制海优势为依托,建立海上基地。二是保持实力,绝不硬碰硬。建虏长于弓箭骑射,短期内我大明还无法培养强大骑兵与之匹敌,所以万不能傻傻的与之硬碰硬,而是要专拣软柿子捏,能占便宜的就打,不能占便宜的就利用海上力量及时溜,四处骚扰掠夺,让建虏疲于奔命。三是以战养战,通过战争不断壮大实力。这几日朕在船上无事,深思建虏这多年来越打越强,而我大明越打越弱,何也?那便是建虏每打一战,必大量劫掠我人口财物,自然越打越强,而我大明只知傻傻的筑城抗敌,只有投入没有收获,自然越打越弱,因为打仗还让百姓不堪重负,以致国内乱事纷起,更加疲于应付。所以今后战争,必想方设法获得好处,以战养战。要多多获取人口,再用人口组织生产,供应战需。女真人的财物军械,更是要多多去抢,这样我们越抢越强,建虏则被我们抢一点就少一点,越来越穷。再有,朕会严厉封禁对建虏贸易,但建虏也是人,要吃要穿,即便再怎么禁止,肯定还是有人会为了超额利润偷偷与建虏贸易,既然如此,这生意何不我们来做?朕会密诏许可辽东之军垄断与建虏贸易之利,获取超额利润,越打越富。”
崇祯一番长篇大论,堂堂一国之君,说起抢掠人口财富,大谈与敌国贸易,毫无羞耻感,听得郑鸿逵一愣一愣,然后又在心里大喊:“爽哉!好卑鄙,我喜欢!”
一旁的李若琏和王承恩则是一副习以为常老神在在模样,这些日子崇祯异于寻常的言行太多,老实说他们已经习惯了,通通将之归为“雷击后遗症”。
而这段时间尤其喜欢跟在崇祯身边的瘦猴张山则是听得津津有味。张山性情惫懒跳脱,历来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崇祯被雷劈后变得毫无君王架子,甚是随和,张山出于对“皇帝”的好奇,时时假借护卫名义随侍崇祯左右,这几天里崇祯无事便去找船中人攀谈聊天,崇祯两世为人,见识广博深刻且独到,言谈之间的魅力自非常人可比,张山被洗脑得尤其厉害,成了崇祯忠实粉丝。
说来也是奇怪,崇祯雷劈后毫无君王的惺惺作态,在战船上与哪怕最低等的水兵也能亲切平等的交谈,这样非但没有损害他身为帝王的威仪,反而赢得了众人发自内心的爱戴。
“陛下的话可抵百万之军,这个......可否容臣去拿纸笔,将陛下的话都用心记录下来,臣的记性不大好,生怕忘了一句半句,那个损失就太大了。”郑鸿逵露出一口白牙,言辞真挚地笑着说。
李若琏与王承恩两人都城府极深,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不约而同鄙夷骂道:“马屁精!”
崇祯这几日与郑鸿逵朝夕相处下来,对郑的性情自然了如指掌,道:“别拍马屁。朕的这些方略想法也还不成熟,待再多方掌握真实信息,认真研判后,会形成正式方略,到时自会传至军中高级将领。”
崇祯说着又目视远方,脸现沉痛之色,道:“朕近来反思过往,每每想起误用袁崇焕,而袁崇焕此贼矫诏擅杀毛文龙,自毁长城,虽袁贼已经碎尸万段,亦不解朕心头之恨。”
“陛下,那袁崇焕身为辽东督师,为何要杀毛总兵?这对他有何好处?”张山是个好学生,不懂就忍不住要问。
崇祯道:“这件事朕也有很大责任,那袁崇焕曾在朕面前夸下海口,说五年平辽,朕当时年纪小,也就十七八岁,又在深宫中不知兵事,竟然轻信了此人。可恨此人根本就无切实平辽之法,为了完成五年平辽之诺,竟然私自与建虏议和,而毛文龙坚决抗后金,成了袁贼与后金私自媾和的障碍,于是他擅杀毛文龙,以此向后金邀和,谁知建虏根本就是戏耍他,一旦没了毛文龙在其后方牵制,立即放心大胆绕道蒙古,直逼京师城下,杀得京城周遭十室九空,有如人间地狱。”崇祯脑海中闪现往事,脸露痛苦之色。
李若琏瞪了张山一眼,对崇祯道:“无论哪朝哪代,都不乏袁崇焕那般只会夸夸其谈却无能愚蠢害国害己之辈。陛下,此事已经过去多年,勿再自责。”
崇祯看向他,道:“说起袁崇焕,其实朕有负若琏,若琏当时查一木工是否袁崇焕在京奸细,若琏秉直报告那木工可能是屈打成招,袁在京中耳目众多,不用找一木工做间。但朕当时拿到许多袁贼与建虏私自媾和的确实证据,一时气愤之下,竟迁怒于若琏,将若琏连降两级。”
李若琏没想到一国之君日理万机的崇祯还记得这多年前的往事,还以帝王之尊当面抱以歉意,心中感动,面上却仍一副黑脸,道:“是那木工后来复审时又被打得翻了口供,陛下当时据此处罚微臣,微臣并无怨言。”
崇祯点点头,道:“由此也知若琏之忠直,只可惜以前朕不能辩忠奸,未能重用。幸好将来来日方长。”
李若琏心中感叹,面上仍是黑脸一副,没说什么。
崇祯又对张山道:“张山,朕观你头脑聪明灵活,现在又因机缘常侍朕左右,将来必为将种。你舅舅性格忠直,你当以他为楷模,朕特赐你字——忠直。”
张山单腿跪地拜呼:“谢陛下赐字!”
崇祯点点头,示意张山起身,继续道:“朕当年似你这般年龄时,若有人真心指点,定会少走许多弯路。忠直,你且记住,今后一定努力做一个耳聪目明之人,这个聪明却不是小聪明,而是大智慧。这个世界上,归纳起来无非是四种人,一种人既聪明又勤奋,第二种人是虽然聪明却懒惰,第三种人是愚蠢却很勤奋,第四种人是既愚蠢又懒惰。我们都要努力做聪明且勤奋的人。那你说,什么人危害最大?”
崇祯两世为人,难免啰嗦,好为人师。
张山眼睛眨眨,摇摇头道:“不知道。哪种人危害最大?”
崇祯道:“最危险的人是那愚蠢就罢了,却偏偏十分勤奋之人。”
“这是为何?”张山不解。
“因为愚蠢,所以瞎指挥,因为勤奋,所以频频瞎指挥,不停乱指挥,这种人最是祸国殃民,危害你说能不大吗?”
“哦,有道理。”张山似有所悟,完全没注意到他舅舅在暗暗给他使眼色。
“朕以前就是那种人!”崇祯神情落寞。
“......”张山大嘴张着不知该怎么接话。
王承恩跪地泣道:“万岁爷万勿自责过甚......”
崇祯将王承恩扶起,然后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红彤彤的海上红日,仿佛是对身边人说,又好似在对自己说,喃喃道:“朕现在既然摆脱了那深宫,就绝不再做那眼瞎耳聋,还自以为是,整天废寝忘食瞎指挥,害国害民害己之人。”
吕大器、姜曰广对视一眼,喝茶品茗,并不说话。
钱谦益略一沉吟,对吕姜二人道:“请两位大人转告丞相大人,钱某虽是在野之人,也愿申请加入帝党。”
“牧斋兄,加入帝党,可是需要脱离东林啊。”姜曰广提醒道。
“不止老夫,东林诸贤都要加入帝党。陛下既然决心立党,我东林都是忠君爱国之士,岂能与陛下背道而驰?而且众正诸贤不入帝党,若让奸邪小人占据了,我等岂不成千古罪人。”
钱谦益振振有辞。
“哈哈,牧斋兄与丞相想到一处去了呀。丞相还担心牧斋兄想不通呢。”姜曰广爽朗笑道。
钱谦益也捋须笑了起来。
“丞相还是小看了我钱某人。”
“皇帝昨日一抵南京,即拜张大人为丞相,并负责组建内阁。丞相让我二人带话给牧斋兄,牧斋兄大才,丞相有意邀牧斋兄入阁。”
吕大器仍然一副平淡语气,仿佛不是在说国家大事,而是在谈什么家常小事。
“国家危亡之际,钱某随时听从征召,只愿为国家、为天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钱谦益心中欣喜,面上却不露声色。能重返国家权力中心,实现平生抱负,这是钱谦益不懈追求的梦想。
应天府官衙内堂,祁逢吉手捧崇祯给他的那本手谕,愁眉不展。
师爷毛建给他换了一盏热茶,见他长吁短叹,问道:“何事让大人愁烦?”
祁逢吉将那手谕递给毛建。
“皇帝既要在应天府严防瘟疫传入,又要应天府安置城外流民,而流民中很可能就有染有瘟疫的,本官因此为难。而且应天府府库空虚,哪有那么多钱粮安置流民?”
毛建看了手谕,皱起大脸盘子上两道浓眉认真思考。
“大人是应天府尹,守护京师安全是第一要务,若瘟疫因流民而传入京师,这个罪责大人可承担不起。学生以为,不若将城外流民全部驱赶到扬州、镇江等地安置,扬州、镇江两地富庶,安置流民应不成问题。如此既防止了瘟疫进入京师,又安置了流民,岂不两全其美?”
毛建恭敬地将手谕放回祁逢吉面前檀香木书案上。
祁逢吉喝了口茶,沉思片刻。
“可以一试,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济南城,城顶街法场。
春风呼拉中竟含肃杀之意。
一名犯人披头散发被强行按着跪在地上,四周远远的围着一圈观看行刑的百姓。
那人倒是硬气,跪在地上仍然厉声高呼。
“我乃大顺永昌皇帝使者,若敢杀我,济南必将被屠,满城鸡犬不......”
“啪!”
刽子手手中的鬼头刀刀身猛的重重拍在那人嘴上,立时满嘴是血,牙齿也掉出几颗,围观看客尽都惊呼,胆小的已经别过脸去。
“时辰到,斩!”
身着绿色官袍的监斩官将杀字令牌掷于地上。
一名刽子手揪住那人乱发,另一个刽子手手持鬼头刀一刀砍下,“噗”的一声,跪着那人身首分离,断颈处喷出血雾,然后扑倒于地,手脚抽搐几下便不动。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就在此时,围观众人还没从眼前血腥场面缓过神来,就被左右分开,一大队明军士卒手持兵刃气势汹汹排众而出。
“还是来迟了一步!”
一个右眉角和右唇各有一道骇人刀疤的武官看到法场中情景,跺脚痛呼。
这武官是山东巡抚丘祖德的侍从武官——中军梅应元。
“走,奔巡抚衙门找丘大人,不能一错再错!”
梅应元一挥手,带着那两百多士卒又匆匆而去,留下法场上官兵百姓都是一脸茫然。
山东巡抚衙门,梅应元带着士卒直冲入衙。
衙门中那个圆脸无眉环眼的幕僚急急跑到丘祖德官房中报信。
“大事不好,梅中军带着士卒冲进来了,看样子来者不善,丘大人速速走避!”
幕僚一脸惶急。
正在伏案写字的丘祖德惊得猛然站起。
“他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想造反不成?”
一阵脚步和兵甲声响,大队士卒拥了进来。
丘祖德面色铁青,手指被士卒们簇拥而入,披甲挎刀的梅应元,道:“梅......梅应元,本官并未召你,安敢如此披甲持锐登堂入室?”
“丘大人,属下也是迫于无奈。丘大人一意孤行,斩杀闯王劝降使者,如此下去,必为济南城招来大祸,满城百姓危矣!”
因为唇角刀疤的缘故,梅应元说话时有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胡说,闯逆贼子不杀,难道还留着过年?杀贼使者,以示我济南军民抗贼决心。军国大事岂是尔等武夫可以置喙,全都给本官退下。”
丘祖德脸红脖子粗地厉声责骂,但士卒们不为所动,把丘祖德气得浑身发抖。
“丘大人难道不知刘泽清将山东兵马带走一空,山东目下根本就没有与闯军一敌之力?抗贼决心?就靠济南这点兵马,想抗闯军,无疑以卵击石。”
梅应元满脸嘲弄之意。
“天子已有旨意,要我等坚壁清野,有序转移百姓至后方,然后据坚城消灭敌军有生力量后,择机撤退。如此战略安排,何来以卵击石?”
丘祖德渐渐冷静下来,希望能说服这些头脑简单的武夫。
梅应元愣了一愣,他虽然也知崇祯的圣旨贴满大街小巷,各处愚民顶礼膜拜,但他一直沉浸在闯军即将来袭的恐惧中,竟然没有去仔细了解圣旨是如何安排。如今他带兵冲入巡抚衙门,已成骑虎难下之局,这条路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丘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大明已经大势已去,闯王深得民心,便连三岁孩童天天都唱闯王来了不纳粮,我等何苦与天命相抗。”
梅应元一副苦口婆心状。
“原来你梅应元已经存了从贼之心!哼,休在本官面前鼓唇动舌,本官宁死也不事贼!”
丘祖德背负双手,一脸决然。
梅应元对丘祖德拱手一礼,笑嘻嘻道:“丘大人对那刚愎自用、无才无德的崇祯皇帝倒是忠心,梅某佩服。如此也不说废话,且把那官印交出来。”
丘祖德不再理他,坐于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给我搜!把官印找出来。”
梅应元大手一挥,大队士卒冲入后堂各处搜查。
“属下给丘大人时间考虑。丘大人年轻俊杰,想必脑袋不至于转不过弯来吧。”
说这话时,梅应元的刀疤脸似笑非笑,略显狰狞。
是夜,丘祖德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啪…啪…啪…”
房门被轻叩作响。
丘祖德起身,摸黑过去,轻声问:“谁?”
“是我…”
丘祖德一听,是那幕僚易兰秋的声音,忙拉开门闩,轻开房门。
黑夜微光中,依稀可辨易兰秋那张无眉圆脸。
“大人,快跟我走,现在已是夜深,守卫并不严密,正好逃脱。”
易兰秋的声音细如蚊蝇。
“往哪里逃?岂能将济南就这么拱手给了贼人?”
丘祖德不甘心啊。
“事已不可为,那梅应元拿了大人印信,已经接管了济南城守备,我们今晚不逃,天亮后就没机会了。”
“唉,都怪我大意,竟对这些武夫少了防备,以至落到这步田地。”
丘祖德自怨自艾。
“大人万勿自责,我们先逃出去,留得性命,再作打算。”
易兰秋有些着急。
两人乘着夜黑无光,利用对巡抚官衙地形的熟悉,绕过假山池榭,穿过松林花圃,又利用一棵紧挨院墙的松树爬过墙去,遁入黑夜。
辽东总兵吴三桂率领四万关宁铁骑浩浩荡荡行至永平西沙河驿。
浓眉、长鼻、长脸,相貌颇英俊的三桂子身披甲胄,骑一匹枣红大马,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这短短的二十来天,三桂子的人生随着大明时局变动而剧烈震荡。
先是奉诏放弃宁远孤城入关勤王,行至半路得知北京城陷,逡巡之际,收到已投降李自成的原蓟镇西协总兵唐通从山海关送来的劝降书信,在前有山海关雄关天险,后有多尔衮军队紧逼的艰难处境下,三桂子毅然决定向李自成的大顺新朝投降。
正行进间,有四骑驰将过来,三骑是关宁骑兵,只一人身穿青衣,头发散乱,颇有些蓬头垢面。
看到三桂子帅旗,四骑勒缰停马。
“何事?”
一瘦脸细眼剑眉亲兵出声询问。
“此人称是总兵大人家人,从京城而来,有家事报与总兵大人。”
一骑指着那络腮胡青衣人说道。
瘦脸亲兵催马过来,看清青衣人样貌,惊讶道:“小冬子?你不在京城伺候老爷,怎会在此处?”
“国贵大哥,家里出大事了,老爷被闯军抓起来了!”
青衣人声音带着哭腔。
那青衣人正是吴家家仆吴红冬,吴襄被刘宗敏抓走拷掠后,吴家乱成一团,吴红冬被家中安排混出京城,专门来给三桂子报信。
“贼子安敢如此欺我?!”
三桂子从吴红冬口中得知吴襄遭农民军拷掠,爱妾陈圆圆被刘宗敏强占,立时勃然大怒,双目赤红,其状可怖,不愧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二则,国内动乱。李闯攻城,百姓往往主动开门献城,何也?这是人家战略制定得好啊,迎闯王,不纳粮。只去豪绅地主,以及官宦、商贾头上去勒索钱粮以为军用。嘿嘿,便是你我是普通百姓,知道李闯来了不用纳粮,只怕也是要开门献城的。民心向背,历朝历代都是政权更迭之关键!我大明务必与李闯争夺民心,方能保住政权,这是将来国内一切政策落脚点。只要民心在我,不管是李闯还是张献,如何与我大明政权抗衡?都必然越打越弱,最后灰飞烟灭!至于如何与贼争夺民心,朕已有成策在胸。草莽逆贼,怎能与掌握国家资源的朝廷相比?只要认准方向,下定决心,民心必然归朝廷。”
众臣听得一愣一愣,见崇祯信心满满,不由得勉强信了几分。
“三则,天灾,这近百年来,天灾频仍,靠天吃饭的农民苦不堪言。对天灾,光靠被动的赈济乃下下之策,而是要主动应对,始终掌握主动权。卿等都是饱读诗书,或者征战沙场之人,都是见多识广,切不可做井底之蛙,要睁开眼去看世界。天下之大,我大明天灾频仍,但东南方安南、爪哇、暹罗诸国,沃野千里,一年稻谷可三熟,我们为什么不去借点粮食?甚至借点土地,迁徙人民过去耕种?不说远了,就是太弯、琼州两岛,亦是沃野千里,气候温暖,稻谷可两熟、三熟,可因为没有开发,至今大半荒芜。我们这不是捧着金饭碗去要饭吗?另外,我大明也可集中国力、组织人民兴修水利,如此一来,在天灾面前我们还会如此被动吗?活人不能被尿憋死,中华五千年文明,能存续至今,靠的是智慧,是头脑,是变则通,而不是如乡下老农般因循守旧、固步自封!”
众臣感觉自己思维完全跟不上皇帝的节奏了,今天这脑袋被洗得不轻。暹罗等国是否一年稻谷三熟暂且不说,只是人家肯借粮给大明吗?大明作为天草上国,去借粮岂不颜面扫地?而且这借地又是什么鬼?还有,好好的一国之君至尊天子,怎地变得言语如此粗俗?什么活人不能被尿憋死诸如此类的粗话脱口就来,虽然听来形象生动直观易懂,但我等读书人听来总觉不雅。再一想崇祯天子的老祖宗朱元璋是草莽出身,这莫非是返祖现象?不行了,脑壳有点痛。
崇祯根本不管殿中百官的接受能力,依然如前世身为世界华人首富李家堡召开集团董事局大会般侃侃而谈。
“四则,瘟疫。朕一路来遍访民间,深入研究此疫,已经确定此疫为百年前发端于佛朗机诸西方之国的鼠疫。此疫通过鼠类动物身上跳蚤传播,还可通过人与人之间飞沫传播,若不有针对地加以防治,依然被动的任其蔓延传播,后果不堪设想。对付此瘟疫,必须动员国家力量,对染病之人进行强制隔离,而且必须举国开展卫生运动,扫灭鼠类及跳蚤,如此,瘟疫可灭!”
崇祯之所以对鼠疫防治如此重视,其实是因为他前世曾听说明末人口统计中国人口已经上亿,但清朝顺治年间人口统计时竟然降至千万,以往历史学家都说这是因为连年战争加满清入关后刻意执行大屠杀政策削减汉族人丁所致。但穿越后,他亲眼看到这个时代对鼠疫的认识严重不足,防治手段极其落后,崇祯由此推测鼠疫可能是造成明末清初人口大幅下降的重要原因,因此他才对鼠疫防治如此上心。
“诸位卿家,我等身处此国家危难之时,或奋发有为,救国济民,将来青史留名,或国破家灭,最后甘当亡国奴,眼睁睁看我华夏文明被野蛮人荼毒。何去何从,众卿家自深思之!张丞相、史卿家、南京户部张尚书、靖海伯爵、忠诚伯爵留下,继续议事,其余卿家都退下吧。”
崇祯终于结束冗长的施政演讲,宣布大会散了,继续开小会。
百官再次行大礼,然后或兴奋、或疑惑、或不以为然的离去,只剩张慎言诸人还留在殿上。
崇祯起身下殿,正色向张慎言轻揖一礼,拜道:“从今日起,朕便将繁冗政务托付与丞相,朕也偷偷懒,只管大政方略。以前那般眉毛胡子一把抓,累得吐血却国政日非的体制是要不得了,必须丢进垃圾堆。丞相亦要放权,把内阁组建好,每个人的作用发挥好,人人努力,方能政通人和。”
张慎言忙深揖还礼,道:“陛下对老臣如此信重,肝脑涂地亦不能报!”
崇祯微笑点头,又问殿前高鼻细目的太监:“赞周,饭食何时备好?”
那太监正是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他道:“回万岁爷,应已备好。”
“如此,我等一起用膳,边吃边谈。”崇祯对诸臣道。
皇帝如此亲厚,张慎言等俱都感慰。史可法以前与崇祯没有直接接触也还罢了,张慎言、高弘图两人都觉崇祯从内而外似变了一个人,以前的崇祯颇刚愎寡恩,与臣下在私人感情上不免冷疏,而现在的崇祯却显得睿智聪慧,与之相处有如沐春风之感。变化如此之大,却是什么道理?
次日清晨,御花园中仍有轻雾未散,花朵上露珠点点。
崇祯在园中练剑,只见剑气纵横,剑法大开大阖,颇有威势。
一套剑法舞罢,崇祯额角微微出汗,在旁伺候的王承恩忙将汗巾递上。
崇祯道:“以后伺候朕的事交给别人去做,伴伴要做朕之郑和,许多大事等着你去做。”
郑和是明朝太监们崇敬的榜样,崇祯让王承恩做郑和,让王承恩心下感动。
王承恩道:“正有一事要启奏陛下,南京皇宫尚缺得用的内侍,不若在民间选一些秀女入宫侍奉万岁爷?”
崇祯不假思索道:“不可。全天下都在盯着朕,若朕一到南京就选秀女,天下人会怎么想?而且周皇后等犹在朕眼前,朕非无心之人,每每念及便心如刀剜,哪里还有选秀心思。朕对生活要求不高,有人洗衣做饭打扫即可,朕的全部心思今后都在救国济民之上,这是朕活着的全部意义。”
王承恩见崇祯说得坚决,也不再多劝。
用过极为简单的早餐——稀饭馒头加鸡蛋,崇祯开始一天高效的工作。
谨身殿。
崇祯高踞御案之后,张慎言则坐于殿下锦凳上。
“以后除了关于人事任命的事宜,其他国家事务,都由内阁自决,无须报朕审批。”崇祯道。他是打定主意只抓军权和人事权,以及做战略定位,其他事权财权苦活累活通通甩给手下这帮高级打工仔。前世他若不是如此只抓大权放小权,那他就是累死也管理不了那个布局全球的李氏庞大财团。
“臣遵旨。”皇上这是真要放权了?谨慎的张慎言仍觉不敢置信。
“今日诏丞相来,是另有大事相商。”
崇祯顿了顿,张慎言仍是一副不温不火洗耳恭听状。
“朕有感于近几十年来朝廷党争愈演愈烈,党同伐异,不论是非,只问何党何派,什么浙党齐党楚党东林党阉党,互相攻伐、扯皮、拖后腿、拆台,置国家利益于不顾,长此以往,国家必亡于党争。对此问题,朕深思良久。拉帮结派,这是人之本性,靠禁是禁之不绝的。既如此,那便由朕成立一党,凡欲为我大明军政主官者,必须是我党中人,那样何愁不能将其他党派排挤出统治体系,彻底消弭党锢之祸根。”
张慎言感到头痛。他虽然也是东林党人,但作为混迹官场几十年的官场老油条,自也明白党争对国政危害很大,更是亲身经历过不少不问是非对错,只看阵营派别的政治倾轧。只是皇帝这解决办法也太简单粗暴且儿戏了吧?
“皇上此法确实标新立异,只是若士人们自恃风骨不入帝党,那便不好收场。”张慎言道。
崇祯嗤笑,道:“若是认为风骨比济世救民,兴邦强国更加重要,那便抱着他们的风骨去当庶民好了,朕又不会拦着他们。凡以天下兴亡为己任,准备将一生奉献给人民福祉事业的,都可申请加入我党。这个党的任务不止是结束党争,更是统一思想。朕亲任终身党魁,欲任丞相为副党魁,负责组党事宜,如何?”
饶得张慎言是政坛老江湖,也被崇祯这实在离经叛道的构想给搞得心乱如麻,道:“容老臣好好想想。”
崇祯意味深长地笑着道:“既然卿家不愿意,那朕也不勉强,另寻他人为副党魁也罢。”
张慎言心念电转,心想陛下这是只要老夫不同意,那就另任他人的意思?而且看这架势,不当副党魁,只怕这个丞相之位也保不住。陛下这个党成立起来,如果被哪个奸佞之臣当了那副党魁,那朝政岂不是要被奸佞小人们把持?罢了,便让老夫吃这螃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馆驿中,崇祯坐在窗前案几前草拟诏书,而王承恩则在一旁抄录副本。
门外传来李若琏很具辨识度的暗哑声音:“微臣李若琏求见陛下。”
崇祯搁下笔道:“进来。”
王承恩过去拉开门,李若琏引着郑鸿逵一同进屋,郑鸿逵见到崇祯,难掩喜色,跪地参拜道:“微臣锦衣卫都指挥使郑鸿逵参见皇帝陛下。”
崇祯亲自起身上前将郑鸿逵扶起,道:“朕于危难之际,得遇鸿逵,不胜之喜!”
郑鸿逵心中激动,道:“让陛下受苦了,臣等万死!”
崇祯摇头,道:“都是朕咎由自取。幸好现在痛定思痛,收拾河山,为时不晚。别都站着,我们坐下说话。”
郑鸿逵忙辞,道:“陛下在此,臣等安敢坐。”
“非常时期,还拘那些俗礼做什么?赐坐。”崇祯语气温和,却不容质疑。
郑鸿逵与李若琏只得危坐于屋中锦凳之上。
崇祯问道:“鸿逵如何会在天津?”
郑鸿逵道:“微臣先前在南京时,闻听闯逆贼军大举北上,攻掠城池,兵锋直指北京,微臣心忧陛下,因此向兄长讨要了战船两艘,专门到天津候着,以备不时之需。”
崇祯赞许道:“鸿逵忠君爱国,朕心甚慰。危难见人心,这句话是至理名言啊。想昔日朝堂里那衮衮诸公,平日满嘴仁义道德,关键时候却......”崇祯自嘲一笑,“这也是朕这个皇帝以前做得失败啊。幸好还有若琏、鸿逵这般的忠臣良将佑护,朕因此还有反思错误,重新再来的机会,实为幸甚!”
崇祯这般推心置腹,毫无君王架子地与李若琏、郑鸿逵说话,让二人很是感动。
李若琏道:“陛下万勿自责,以往都是奸臣误国,陛下励精图治,那是天下人都知道的。”
郑鸿逵道:“陛下乃圣明之君,以前鸿逵只是苦无御前效忠机会。这番君上有难,鸿逵便是肝脑涂地,也要保陛下万全。”
崇祯欣慰点头,道:“大浪淘沙,你二人都将是国之栋梁,朕必然倚重,将来我们君臣同心,共安社稷,同创太平。”
这番话算是对李郑二人的某种承诺。郑李二人闻言一同离座单腿跪下,抱拳道:“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崇祯将二人扶起,三人重新落座。
“我们何时坐船离开?”崇祯问道。
“明日一早起航,今日之内便完善补给,完成出航准备。”郑鸿逵答道。
“好,那朕也正好有时间做些其他安排。那天津左卫千户王晋可在?朕要专门交待些事情让他去办。”
李若琏起身,道:“听王千户说要调派人手加强此地警戒,臣去招他来面圣。”
郑鸿逵也起身禀道:“臣也告退,回直沽去督促准备明日起航一事。”
馆驿外,王晋正在亲自布置警戒岗哨。
郑鸿逵过去亲昵地拍拍他肩膀,挤眉弄眼道:“还不快进去,里面那位大东家找老哥说事。”
幸福来得太突然,王晋愣了一下,“当真?”
“正是,我还戏耍老哥不成?”郑鸿逵一副嬉皮笑脸、老熟人模样。
王晋见郑鸿逵身后李若琏朝他点头,才相信了郑鸿逵的话,道:“却是何事?”
郑鸿逵笑道:“我们哪里知道。能供大东家驱策,那就是天大的福分,我是委实羡慕老哥。还不快进去,别让大东家久等。”
闻言,王晋向郑李二人抱拳为礼,急步入馆。
李若琏对郑鸿逵道:“某听郑大人方才之言,似乎此次来津并非你家兄主张,而是郑大人一力主持?”
按道理来说,若郑鸿逵是郑芝龙派来接应圣驾,郑鸿逵必要在皇帝面前为其兄大表忠心,而郑鸿逵却有意无意的并不提起其兄,因此李若琏有此问。
郑鸿逵哈哈大笑,并不直接回答李若琏的问题,跨上随从亲卫牵来坐骑,道:“国家危难之际,正是有志男儿报国之时,李大人与吾都是一般,我等当一起努力!”
说罢向李若琏一拱手,拍马与亲卫们绝尘而去。
馆驿内,王晋仔细整理一下身上明军军服罩甲,方才随王承恩走进崇祯房内,见崇祯正伏案而书。
王晋伏地拜倒磕头,“天津左卫千户官王晋参见陛下。”
崇祯搁笔,道:“王千户请起。”又对王承恩道:“以后军中将士着装觐见,都免大礼,行军礼即可。”
“是。”王承恩应道。
崇祯对王晋道:“王千户坐下说话。”
王晋道:“君王面前,卑职不敢坐。”
崇祯哈哈一笑,道:“你这般站着与朕说话,朕须抬头仰视,脖颈生疼。坐下坐下,且随意些。”
王晋见皇帝如此随和,心中油然而生爱戴之心,当下依言马步危坐于锦凳之上。
崇祯道:“朕听闻闯逆犯京后,天津三卫将官多有擅离职守私逃者,王千户为何未走?”
王晋小心答道:“卑职家世受国恩,自当尽忠职守,值此危难之际,更不敢离开岗位。”
崇祯道:“甚好。朕一路行来,见这天津城内外百姓无人照拂,苦不堪言,欲寻一有魄力有能力之人,代表朕在天津安抚百姓,王千户可有推荐之人。”
机会来了!王晋一咬牙,单腿跪地抱拳道:“不瞒陛下,天津三卫将官这几日带着家眷亲兵几乎走避一空,卑职实在无人推荐。卑职生于斯长于斯,虽能力不足,但亦决心保城安民!”
崇祯赞许道:“勇于自荐,这便是有魄力。”
又对王承恩道:“将朕亲笔写的敕令给王千户。”
王晋仍单腿跪着,从王承恩手里接过一卷公文,不明所以。
崇祯道:“展开看看。”
王晋依言展开,只见那纸上密密麻麻写满文字,上面加盖了皇帝玉玺,再定睛一看,文中有“天津三卫并为一卫,以原天津左卫千户官王晋为都指挥使,于此非常时期,在天津保境安民,特赐生杀予夺独断之权”字句,王晋如同被电击般打了个颤栗,右手撑地拜呼:“陛下如此信重,卑职纵然万死亦不能报。”
他声音沙哑眼眶发红,这个许多年自忖颇有抱负却始终郁郁不得志的中年老男人,此刻只有努力控制方才不至情绪失控。
崇祯亲自将王晋扶起坐下,道:“非常时期必用非常手段,朕将天津军政权力在非常时期全部交予你,你且放手施为。朕对你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救民于水火,其他都可勿论。朕在敕令中也提了一些具体办法,你却不用拘泥,视情况灵活安排,务求实效。”
“末将遵旨!”王晋道。
崇祯顿了顿,又道:“朕已经在敕令中言明,以救民水火为第一要务,无论闯逆或其他乱贼来人,若敌之不过,都可虚与委蛇。必要之时,只要贼人答应保全百姓官民,便是暂时降贼,也是有功无过。”
王晋这下是真的被彻底感动了,皇帝在逃难之时,仍心心念念的都是百姓,一切举措都从百姓出发,这般的帝王实是旷古难有。
王晋再次单腿跪地向崇祯行军礼,“末将定然不负君父嘱托!”
崇祯满意点头,道:“你且下去细细谋划,谋定而后动。只要干得好,朕将来必诏你到南京厚加赏赐。”
是夜,崇祯终于将全部诏书书写完毕,让王承恩将一叠诏书交与李若琏。
李若琏拿着诏书有点懵逼,皱眉道:“这许多?”如果他是现代人,定然会说:这是在搞批发吗?
崇祯道:“朕仓促离开北京,许多事都未安排,天下知道京城陷落贼手,又无朕消息,必然纷乱彷徨,各种处置不当,所以须传诏天下,以安天下之心。另外朕此前曾诏辽东总兵吴三桂率关宁铁骑入京勤王,亟需去诏安抚。”
“那为何还要给那闯逆去诏?”李若琏不解道。
崇祯一脸忧色,道:“朕是担心那李闯处置不当,吴三桂走投无路之下,开山海关引建奴入关,如此我大明大祸临头。”
李若琏显然此前并未想到这个可能性,当即起身,沉稳的黑脸上也是一片凝重,道:“微臣这就安排。”行礼后告退。
王承恩也随后出来,要去为崇祯准备热水洗浴。
馆驿回廊处,李若琏停住脚步,躬身向王承恩抱拳行礼,道:“王公公,吾有一疑惑,藏在心里,斗胆相询。”
王承恩不动声色,道:“何事?李大人但说无妨。”
李若琏道:“自到得天津,陛下跟从前就似换了个人一般,言谈举止,性格脾性俱不似从前,这却是何缘故?”
王承恩叹了口气,思忖一下,道:“有件事,某若说与李大人听,李大人能否保证不传扬出去?”
李若琏点头,道:“吾自能做到。”
王承恩看看左右无人,才说:“李大人可记得昨日清晨京城雷雪交加异象?”
“昨日之事,自然记得。”
“便是雷雪之际,某随万岁爷在景山之上,某亲眼见雷电自空而下直劈到我们身前,雷电中窜出蓝白之光,隐有龙形,鳞甲若现,进入万岁爷体内,一闪而无。此后万岁爷就浑浑噩噩,直至今日才恢复神志。”
王承恩一本正经,说得活灵活现,李若琏听得一愣一愣,不敢置信。
“昨日公公不是说皇上是因遭逢大变才神志恍惚的吗?”
“昨日情势危急,哪有时间细细去说。况且这事实在神异,说出来也无人会信。幸好现在看来万岁爷经景山一事后,不知为何一扫之前颓势,精神振作,既如此,我等做臣子奴仆的,还有什么可求?”
“蓝白之龙?雷劈?”李若琏皱着眉头喃喃低语。
“万勿传扬出去。”王承恩又交待一句,便从李若琏身边走过,自去忙自己的事。
次日清晨,大直沽码头。
两艘战船离岸而去,直上大海。
崇祯不避海上风寒,站立船头,衣袂飘飘,目视远方海天相接,不知想些什么。
王承恩站在数米开外侍立,李若琏到他身边低声道:“吾昨晚想了一夜,若隐若现,应是龙魂。”
王承恩没想到李若琏还在纠结此事,如此钻牛角尖,难怪一直官运不通。低声回道:“应是如此,不然还真不好解释。”
跟在李若琏身后的张山好奇问道:“什么龙魂啊?”
李若琏黑脸横他一眼,道:“不该问的别问。”
张山不服气地嘟囔:“你们说得,俺却问不得。”
张山是李若琏的外甥,进了锦衣卫后跟在李若琏身边做亲随,张山性情惫懒,便是李若琏拿他也是无法。
码头上,王晋带着手下士卒,目送战船帆影远去,直至消失于天际。
王晋手指战船消失方向,对众手下道:“你等可知坐船远去之人是谁?”
众手下面面相觑,一圆脸浓眉络腮胡子百户道:“千户大人何有此问?船上之人不是锦衣卫南堂同知李大人吗?”
王晋哈哈大笑,道:“李大人只是护卫之人。兄弟们,风云际会,时势将造英雄,合当我等建功立业,远去之人,乃崇祯天子也!”
众手下俱都大惊。这番是迎送了天子还不自知?
“同回千户所议事。”王晋飞身上马,带着众卫所官兵离开码头。
北京紫禁城,皇极殿内,李自成高高端坐龙椅之上,对殿下宋献策感叹道:“这皇帝龙椅坐着也不过如此嘛,改日让弟兄们都来坐坐。”
宋献策大惊,躬身作揖道:“龙椅乃天命之人才可坐,不可儿戏。”
“哈哈,俺戏言耳。”李自成得意大笑。
宋献策暗自摇头。
“那皇帝老子当初裁撤驿路,可想到会有今日当年驿卒坐上龙椅之时?哈哈哈。”暮地,李自成收起笑容,问道:“皇帝老子可找到了?”
“遍寻不到。据查,前日上午崇文门曾大开城门,锦衣卫南堂指挥使同知李若琏带了许多锦衣卫一起出城而去,也许崇祯皇帝就混在人群中出了城。”宋献策道。
李自成独目鹰眼寒光一闪,磔磔笑道:“逃得了初一,也跑不过十五。待俺点齐兵马,直取南京,看这皇帝老子还能逃到哪去?”
“待稳住山海关,做好对辽东鞑子的防备,我大顺军即可挥师南下,攻略南京,然后以我军施行仁义,天下可传缴而定。”宋献策道。
“军师之策与我不谋而合。”李自成很是满意。
“皇上,康年斗胆进言,此番我军北上能所向披靡,与我军施行仁义,不害百姓,一路县府州城开门献城有莫大关系。但我军进京城后,刘将军所部多有骚扰地方,欺虐百姓者。康年担心这样会损害我军声名,徒增将来夺取天下难度,望皇上加以约束。”宋献策乘机进言。
“军师之言有理,士卒们进了京城,闯进了这花花世界,如同老鼠掉进了米缸,一下子有点找不着北了。我自与捷轩说,军师勿忧。”
听李自成如此承诺,宋献策放下心来,又躬身施礼道:“康年还要恭喜皇上,崇祯皇帝没找到,但却找到了太子朱慈烺。”
李自成大喜,道:“军师什么都好,就是说话不痛快,既抓着了明太子,却慢腾腾的现在才说。快将太子带上,俺却要看看是何模样。”
宋献策道:“此子年虽幼,但康年观其颇坚毅,皇上可善加抚慰,若能让其臣服,对将来收天下之心,大有助益。”
李自成点头,道:“就依军师之言。”
宋献策回身对殿外道:“请明太子朱慈烺进殿。”
少顷,两名军士押着一十五六岁少年进了太和殿,只见这少年戴唐巾,身穿白色护领蓝袍,面色白皙,五官俊秀,眉黑如漆,眼含英气。此少年正是崇祯长子朱慈烺。
朱慈烺样貌让李自成很生好感,开口问道:“你便是太子?”
朱慈烺哼了一声,将头别在一边,并不答话。
李自成难得好脾气,却也不恼,又道:“你还不向我跪下。”
朱慈烺怒吼:“吾岂能跪你?”
“成王败寇,这个道理你不懂么?”李自成唇角含笑,颇有点像一只老猫在逗弄捉住的小老鼠。
朱慈烺冷笑,“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何来成王败寇?尔现在终究仍是一流寇而已。”
李自成哈哈大笑,“若官军打仗有你嘴巴这般厉害,如何能有我高坐这金銮殿之时?我不与你这小娃娃斗嘴皮子,只问你,你父何在?”
朱慈烺双目含泪,道:“不是死寿宁宫了吗?”
李自成沉默片刻,又问:“你可知你家何以到这般田地?”
朱慈烺恨恨道:“误用了周延儒等奸臣。”
李自成笑道:“”原来你小小年纪,也是个明白人。”
朱慈烺道:“啰嗦作甚?为何不速杀我?”
李自成道:“你又无罪,我岂会妄杀?”
朱慈烺道:“既如此,吾有三言:一不可惊动我祖宗陵寝;二速以皇礼葬我父皇母后;三不可杀戮我百姓。”
李自成见朱慈烺虽然小小年纪,但在这种情况下仍昂然不惧,很有胆色,与那些见他就纳头便拜的崇祯朝大臣对比强烈,不由很是欣赏,道:“自当如此。”说罢挥了挥手,让军士将朱慈烺押出殿去。
李自成起身走下金銮,道:“这隔远了说话甚是费劲。”
宋献策笑道:“皇极殿是举行皇帝登基、大婚、命将出征这般重大礼仪的所在,若要议事,一般还是到其他各殿。”
李自成失笑,“原来如此。”又道:“我欲封此子为宋王,以安天下之心,军师以为如何?”
宋献策道:“善。皇上英明!”
天津左卫中千户所。
风呼拉拉地刮着,寒彻筋骨,没有一丝春天的暖意。
破旧的千户所衙门在寒风中萧瑟。
或乘轿,或骑马的武官三三两两来到千户所。
千户所议事厅,早到的武官们各自议论。
“周百户,王晋千户果然得了圣旨?”一脸颊有些胖的单眼皮百户官问身边那个白白瘦瘦,小眼睛百户。
周百户道:“我听说昨日王千户确实开城门引了一队锦衣卫入城,今日一早那队人马就坐上码头郑家战船离岸而去。杨百户且想,如今北京陷入贼手,能让大队锦衣卫专门护送,又能得福建郑家战船专程来接,却会是何人?”
杨百户低头想想,道:难道是皇......”
周百户做个手势打断杨百户话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等会儿就可见分晓。”
杨百户叹道:“如今贼势大,便真有圣旨又有何用?不日贼军来,你我还不是一般坐困危城。”
只听一阵脚步声响,一个身材瘦小、脸尖面白、样貌清隽的千户急步入厅,众百户纷纷起身见礼。
这千户进来便喊:“王晋千户何在?尔有何权力召左卫众将兵官在此议事?”
王晋早在后堂候着,听到声音跨步入厅,沉声喝道:“黄之问千户,何故吵嚷?”
黄之问道:“就问你有何权力......”
王晋打断他的话,道:“就凭我亲奉皇帝圣旨!怎地?黄之问千户是准备投降闯贼,打算抗旨不遵吗?”
黄之问怒道:“你血口喷人!何来皇帝圣旨?怕是失心疯了吧?且看你如何收场!”
王晋再不理他,环视大厅,道:“我看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不须再等。”大喝一声:“天津左卫众将官听令!”
众武官闻令,稀稀拉拉正作反应,突然一阵脚步刀甲声响,一两百持刀盾着护甲士兵从内涌入,剑拔弩张,将议事厅围了个严严实实。
武官们纷纷变色,有胆小的甚至一屁股跌坐地上,声音颤抖道:“这......这是要做甚?”
一络腮胡子圆脸浓眉全副武装百户官按刀而入,笑嘻嘻道:“诸位大人不要紧张,此为非常时期,城中闯贼奸细刺客甚众,须严密保护大人们安全。”说罢站在王晋身后,收敛笑容目不斜视侍立不动。
王晋目光阴沉,一一扫视厅中武官,一字一顿:“今奉皇帝圣旨,京城陷落,天津危急,为统一指挥保境安民,特令天津三卫合而为一,敕令本官为天津卫指挥使,掌非常时期生杀予夺之权。原天津三卫擅离职守之将官,一律革职问罪,所缺官额,由次级武官按功绩年龄资历替补。”说完,转头对络腮胡百户道:“李伟安百户,请出圣旨,给众人传看。”
“遵命,指挥使大人!”李伟安从身旁一麻子脸总旗手里接过一个黄色卷轴,小心恭敬地展开,然后举在胸前给众武官传看。
众人见那卷轴里密密麻麻写满文字,也不及细看,只仔细看那印章,确是皇帝玉玺无疑。
只听黄之问道:“不可能,绝无可能,这定是假的圣旨。既是圣旨,如何没有宣旨钦差?而且圣旨材质乃绫锦,如何会用这纸张,这分明便是假的嘛。”
王晋目视黄之问,目现杀意,道:“黄大人慎言。此圣旨乃皇帝陛下昨日当面交付予我,并多有嘱托,如何需要宣旨钦差?至于鉴别圣旨真伪,那是要看圣旨上皇帝玉玺印信,而不是看用的纸张材料。何况皇帝此次出巡甚是紧急,只能带些紧要之物,哪里还能带其他御用之物?”
王晋又对众武官道:“不瞒诸位,因京城陷落,崇祯天子昨日巡幸至天津卫,今晨离去,预计八九日后可抵南京。天子在天津时,本官有幸面圣,聆听教诲。”
黄之问笑道:“便是你说破天,本官也是不信你的天方夜谭。将这假圣旨给本官仔细瞧瞧,本官定然还能找出许多破绽。”
黄之问伸手去抓李伟安手中圣旨,说时迟那时快,高大的李伟安一脚将瘦小的黄之问踹翻在地。
黄之问惨叫,“好你个李伟安,竟敢殴打上官,无法无天,本官定不与你干休!”
王晋厌恶地看着从地上爬起的黄之问,冷冷道:“藐视皇帝圣旨,罪不可赦,杀!”
杀字才出口,却不知何时那麻脸总旗已经欺到黄之问身后,猛地扭住黄之问双臂。
黄之问惊惶叫道:“你们要干什么?放肆!快放开本官!”
李伟安将圣旨放到身旁一总旗手里,狞笑着利落抽出一把短刀,上前一把揪住黄之问头发,短刀在其脖颈一划,鲜血喷涌,黄之问喉头咕咕作响,这下再叫不出声来,只是一脸惊怖。
王晋挥挥手,“拖下去。”
麻脸总旗将黄之问放倒在地,黄之问徒劳地捂住喷射鲜血,鲜血从他手指间泊泊而出,两个兵丁上前提起他的脚,如拖死狗一般将他拖了出去,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不作不会死,黄之问用生命证明了这句话的正确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