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沈渡张成的女频言情小说《我在古代买凶宅 全集》,由网络作家“绾紫彤”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美人皮在沈渡的手中扭曲,没有骨头做支撑,整个身体像水草一样,缠住他的胳膊与身体:“爷好狠心,竟然威胁奴家。”沈渡轻哼一声,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火折子。“你想做什么?”看到火,美人皮露出惊恐,挣扎着想要逃走。“不叫爷了?”沈渡没给它机会,直接点燃它的头发:“这样看着顺眼多了。”“啊啊啊!我要杀了你!”美人皮惊叫连连,顾不得伪装,双手快速缠住沈渡的脖子:“我要跟你同归于尽!”“就凭你?”沈渡握着美人皮的脖子往后扯,就像撕开麦芽糖。火已经烧到了美人皮的额头,疼得她吱哇乱叫。被沈渡甩到地上后,顾不得纠缠,下意识用手拍火。火烧到手指,弥漫在空气里的那股焦糊味儿更重。慕笙赶来时,火里只剩下一双脚还在挣扎。“那是什么?”慕笙看着被火烧得卷起来的脚:“...
沈渡轻哼一声,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火折子。
“你想做什么?”看到火,美人皮露出惊恐,挣扎着想要逃走。
“不叫爷了?”沈渡没给它机会,直接点燃它的头发:“这样看着顺眼多了。”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美人皮惊叫连连,顾不得伪装,双手快速缠住沈渡的脖子:“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就凭你?”沈渡握着美人皮的脖子往后扯,就像撕开麦芽糖。
火已经烧到了美人皮的额头,疼得她吱哇乱叫。被沈渡甩到地上后,顾不得纠缠,下意识用手拍火。火烧到手指,弥漫在空气里的那股焦糊味儿更重。慕笙赶来时,火里只剩下一双脚还在挣扎。
“那是什么?”慕笙看着被火烧得卷起来的脚:“是画吗?”
“是画!”沈渡捂住她的眼睛,让她背过身去:“别看了,挺碍眼的。”
“画也会叫吗?”慕笙扒着他的手:“叫得还挺痛苦的。”
“听错了,是画纸的声音。”沈渡轻咳一声:“画纸不好,烧得时候有声音,烧成灰就好了。”
“这画该不是你从张家偷来的美人图吧?我瞧着,像是没穿衣裳。”慕笙小声说道:“公子这般,会不会有些不妥。”
“你这脑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沈渡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画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有碍观瞻,烧了了事。倒是你,怎么来了张家?可是阿炳那边出了意外?”
慕笙摇头,把她看见的,听到的尽数告诉沈渡:“事情就是这样,压根儿没有什么乞丐,所有的事情都是阿炳做的,至于白英跟那个假道士,怕是心里有鬼,压根儿没想过去张家老宅。”
沈渡点头:“案子已经清楚了,只是没有原告,县衙那边怕是不好过问。”
慕笙露出笑容:“这个简单,让张成去衙门递状。”
沈渡:“他会去吗?”
慕笙的声音轻轻的,她说:“会的,只要让他知道姚娘是被害的,且被害时腹中怀着他的孩子。”
沈渡陷入沉思。
张成是聪明人,只需让人提点几句,
势必会去衙门递状。只要接了状纸,就能名正言顺的调查。凶手是谁,作案过程如何,凶器以及相关证据在那儿,他们心知肚明。
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处理姚娘的案子,而是如何从这梦魇里出去。还有,直觉告诉他,刚刚烧掉的那张美人皮绝非闯入姚娘梦魇的邪祟,而是被邪祟操控的傀儡。那个东西很精,一直蛰伏在暗处,他担心慕笙跟着他会有危险!
慕笙捏着鼻子在灰烬前扒拉,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她找到那只烧得变形的脚环。
沈渡:“这是什么?”
慕笙:“脚环,铜制的,耐高温,没烧变形。”
沈渡蹙眉:“从火堆里扒拉出来的?”
慕笙点头,一脸献宝的样子:“刚扒的,热乎的,公子要不要看看。”
沈渡接过脚环,发现它与普通的手镯没什么两样。他不懂,女子为何在脚上戴这个,不硌得慌吗?还有,方才那美人皮挣扎时未曾见到这个,它是怎么出现在灰烬里的?慕笙......又是怎么发现的?
慕笙背着手,“铜与金相似,但不如金那般耀眼。穷苦人家,买不起金饰,常以铜代之。这个东西又与常见的铜饰不同,它是脚铐。”
“脚铐?”沈渡一脸震惊:“你说这个东西是脚铐?”
慕笙摆手解释:“不是公子想的那种!”
安平县虽小,却也有让男子寻欢作乐的地方。最负盛名的便是乐音坊,里头的姑娘不仅貌美,多才多艺,还深谙讨好男子之道。说它是男子的温柔乡,毫不为过。与之相反的是,里头的姑娘过得一个比一个苦。饶是花魁娘子,得罪了客人,也要被嬷嬷拖进小黑屋里教训。
乐音坊的姑娘,都会戴着这样一只脚环,内刻姑娘的生辰八字,祖籍,以及名字。脚环是在姑娘进入乐音坊时戴上的,随着姑娘一天天长大,脚环变小,难以取下。
慕笙指着脚环内的刻字给沈渡看:“这东西既是身份,又是束缚,还是惩罚姑娘们的刑具。”
沈渡皱眉:“刑具?”
慕笙“嗯”了一声,声调里透出些许俏皮。
“公子可听过炮烙?”
“纣刳比干,囚箕子,为炮烙刑。”
“公子厉害!”慕笙伸出大拇指:“铜经火烧,耐高热,却也容易传递高热。嬷嬷惩罚姑娘时,会让人将特制的烙铁置于脚环上。此法,既能让姑娘们受苦,又不会留下过于明显的伤疤,不影响后续接待客人。”
沈渡俯身:“慕姑娘怎会知晓这些?难不成,这乐音坊是姑娘开的。”
慕笙推开他:“怎么会?我才不干这种缺德事儿。”
沈渡看着她的手,小小一只,抵在心口,有些暖。蓦地,想要逗逗她:“当真没干?”
“没干!”慕笙带着些许怨气道:“乐音坊日进斗金,我若是那幕后掌柜,能穿得这般寒酸?”
沈渡瞄了一眼:“确实寒酸!”
慕笙气鼓鼓的,像只被惹怒的兔子。
沈渡难得软下声来:“好啦,不逗你了,我知乐音坊迁过宅子,那旧宅是你收的?”
慕笙:“除了我还有谁?那乐音坊里满是冤魂,大白天进去都觉得阴森森,唯有我,才能将那宅子卖出去。收宅时,遇见了几个病重的,被嬷嬷留在旧宅等死的姑娘,方才那些,都是她们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嘴角溢出一抹浅笑,俯身,问她将那宅子卖给了谁?
慕笙眼珠一转:“公子你猜?”
沈渡挑眉:“难不成是卖给了张家?听闻只有戾气重者方能镇宅!张成是屠户,满县城里,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杀孽还重的。”
眼观鼻,鼻观心,沈渡等着慕笙给出答案。
小丫头摇了摇头,搭着他的肩膀与他四目相对:“公子错了,奴家将那宅子卖给了李家,就那个广开门庭,教书育人的李家。”
阴风骤然刮过,一道残影从灰烬里飘了出来,赫然是一个女子的鬼魂,她怨毒的盯着慕笙,化作黑烟,钻进沈渡的戒指里。
慕笙呵呵一笑,推开沈渡的手。
“没嫁过负心汉,还没听过负心汉的故事嘛?茶楼里的话本子一日一新,奴家闲来无事常去听。”
沈渡不语,慕笙悄悄地往后退了半步。
“算算时辰,张成的状纸应该已经递到了县衙。奴家有个不情之请,想给姚娘验尸,望请沈大人应允。”
“姑娘还会验尸?”
会是会的,只是不能告诉旁人,毕竟她验尸的法子与众不同,不能在人前显露。摸摸鼻子,违心道:“奴家自是不会!公子忘了,奴家有幸与公子一同进入姚娘的梦魇,亲眼见到姚娘是如何被害的。奴家无需会那些验尸技巧,只需将自己看到的说出来,唬住那些不明真相的。”
沈渡道:“姑娘这是要我帮着姑娘作伪证?”
慕笙跺脚,拉着沈渡走到一边,避开街上那些探头探脑的行人:“这怎么能是作伪证?伪证是假的证据,是凭空捏造出来的。奴家说的是奴家看到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留在姚娘身上的。”
突然松开的手,让沈渡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想重新牵起,觉得不妥,硬生生忍住,将手背到身后。
慕笙还在絮叨:“就算是作伪证,也不是帮我作,是帮姚娘,帮大人您!案子破了,沉冤得雪的是姚娘,收获名誉和民心的是您。于情于理,公子都应谢奴家才是。”
沈渡开口:“换件衣服!”
慕笙:“......换什么衣服?”
沈渡背过身去:“你的衣服脏了,换一件。”
慕笙:“脏了吗?好像是脏了!等等,我们不是在说仵作的事情嘛。”
沈渡:“换件不起眼的衣服,我在衙门等你。还有,戴个面纱,除非你想让人知道,去张家验尸的是安居堂的慕掌柜。”
慕笙眼中一喜,“公子放心,奴家定不会让旁人瞧出奴家的身份。”
半个时辰后,沈渡与一众衙役带着张成回到张家。此时的张家,已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有人好奇姚娘是被何人杀的,有人好奇新来的县令长什么模样,当一袭官服的沈渡出现在众人眼中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他们从未见过这般年轻,又长得这般好看的县太爷。
然这还不是令他们最惊奇的,最惊奇的是跟着县太爷的仵作。仵作是个穿着青衣的年轻女子,白纱遮面,看不清眉眼。
焚香净手,无视姚娘身上乱爬的蛆虫,逐一验看。
“死者头部有伤,是撞击造成的皮外伤。受伤部位有淤血,淤血不深,未对死者的头部造成损伤,然有可能导致死者在生前处于短暂性昏迷。死者的喉咙的不是被人拔掉的,而是被人用利器割去的。行凶者手段残忍,其使用的凶器是匕首一类的短刃。”
用手按压姚娘的喉部,喉部有轻微肿胀,与在梦魇中猜测的一样,姚娘是因为割舌后,被阿炳掐住脖子,导致血液倒流,活活呛死。
脖颈处有数道深紫色痕迹,其中一道上有浅浅的花纹。将花纹描下来给沈渡看,确认此花纹乃是男子腰带上惯用的花样。
姚娘被害时身怀有孕,孩子连同胎盘被慕笙当众取出。一个多月的胎儿,形似小海马,大头与身体不成比例。面部器官已可分辨,眼睛虽未长成但却非常明显。鼻孔大开,耳朵略凹陷。
这是姚娘与张成第一次见到孩子,姚娘异常痛苦,几次尝试想要把她可怜的孩子抱进怀里,然她已是魂体,除了慕笙,触碰不到任何人,也无人能看见她。
张成也一样,几次想要扑到跟前,都被看守他的衙役拉回去。
白英笑了,先是小声的,接着声音越来越大。
“成哥哥,你心疼了?”
“成哥哥,瞧见没有,那个像豆芽一样的丑东西是你的孩子,是你和姚娘的孩子。”
“你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那天,就我们在姚娘厢房里恩爱的那天,你明明听见了她的呼救声,你明明可以救她的,你没有。是你害死了她,是你害死了你的结发妻子和孩子。报应!全都是报应!张成,我要你跟我一起下地狱,下无间地狱。”
张成摇头,看着姚娘和孩子,“没有!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听见......我不知道......是你,都是你,是你害死了姚娘和我们的孩子。你这个毒妇,我要杀了你!”
张成摆脱衙役,冲过去掐住白英的脖子。
白英被掐的直翻白眼,还在发出“桀桀”的笑声:“我是毒妇,你是什么?是你把我留在张家的,是你对我偏听偏信,是你非要宠着我,任由我欺凌你的妻子。”
张成的手刚松一些,就被白英顶到一边,叫嚣着:“若不是你纵容我,若不是你给我机会,我哪里来的胆子谋害他们?”
张成捂着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白英用那种看傻子一般的目光看着张成,“你知道吗?在你听到她的求救声却选择不救的时,她的表情有多绝望。对了,你还说她是老鼠,说要带老鼠药给我。你跟我在厢房里恩爱的时候,她就在那间屋子里,带着她的孩子等死。我们趁你出门的时候把她带到老宅,为了让你相信她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我让我的夫君羞辱她。”
说着,一点点靠近张成,眼睛里全是疯癫。
“她好可怜,既想守住自己的清白,还想护住她肚子里的孩子。我就是要毁了她,我要她变得跟我一样脏,我要她背着骂名离开这个世界。”
“白英!”张成红着一双眼睛,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想不想知道我的夫君是谁?告诉你,他没死,他还活着,他就是我给你请来的那个假道士。我们不光要杀了姚娘,我们还要谋夺你的家产。家产?好多好多的钱,我们就是冲着你的钱来的。”
白英歪着脖子,目光从阴鸷变得阴毒。
“我们计划着,等姚娘死了我就嫁给你。待我成了你的妻子,就在你的饮食中下毒。等你死了,就变卖你所有的家产,远走高飞。”
目光巡视着,落到被羁押起来的刘弘璋身上,笑得越发开心。
“刘弘璋,你该死,你比所有的人都该死!要不是你这个不中用的,我何必回来找张成,何必被人指着鼻子,戳着脊梁骨骂。我是毒妇,可我这个毒妇是被谁逼出来的!我该死,你们更该死!”
“姚娘愿意!”跪于地上,双手举起:“以魂为誓,烦请姑娘为姚娘订契。”
“你确定?一旦魂契生成,不可更改!”慕笙捏着纸人:“待你了结执念,便会化为此灯灯芯。以魂燃灯,受百年千年灼烧之苦。只有等到下一个愿为灯芯者,方能解脱。”
“姚娘愿意!”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若能为灯,日日灼燃,也算是赎了姚娘的罪。姚娘无愧张家,无愧张成,却忤逆慈母,愧对孩儿。姚娘理应受罚,也愿受罚。”
指尖轻弹,纸人落于额心,化为火焰,灼烧其魂。
一刻钟后,与纸人合二为一。
安平县衙,张成垂手而立,战战兢兢。作为安分守己的平头百姓,他从未进过这种地方,也不知道衙门里的人找他做什么。
难不成是为了姚娘的事情?
不,不会的,那个事情已经了结了。
可除了姚娘还有什么?买卖?他的买卖中规中矩,该交的税银一文不少,就算有什么纰漏,也不至于请到县衙里。
那帮捕快凶神恶煞,断不会像今日这般温和。心里正忐忑着,典史黄柏捧着一沓卷宗进来。落座后,先是瞄了张成一眼,打着官腔道:“你就是张成,姚娘的夫君?”
“回......回大人,草民正是张成。”张成用袖子抹了抹额角的汗:“姚娘是草民的发妻!”
“听说今日出殡?”
“回......回大人,是......是的。”张成垂着脑袋:“不知大人......”
“不必紧张,今日唤你前来,是因为你妻姚娘的事情有了变故,出殡一事怕是得往后延一延。”
张成咽了咽唾沫,拱手道:“不止是何变故?”
“你妻并非自缢,而是被人谋害。”黄柏将几份证词递到张成跟前:“她并未与人私通,腹中骨肉亦是你的。相关的人证物证,府衙已经查实。你若不想她无辜枉死,不想张家因那些莫须有的事情被人诟病,就去找状师写份状纸。”
张成一脸懵:“大人是说......”
黄柏盯着他的眼睛:“没听懂?无妨,等上了公堂自会听个明白。你只需知道,此案是由县令大人亲自查办。一炷香,不,一盏茶之后我要见到你的状纸,我要你跪在县衙门前为你的妻子姚娘伸冤。”
张成慌了,语无伦次。
黄柏挥手,神色里多了些不耐烦。天知道,因为张家的事情,他被县令大人骂了多久。五更刚过,又被大人从被窝里拎出来,与柳怀安那厮各带一班捕快衙役四处拿人。拿了还不算,还得速审,还要拿到证词以及相关物证。
当了十几年典史,头一回忙得像狗一样。肚子一扁,发出叽里咕噜的叫声,用力按了按,口气更差。
“算了,状纸让师爷代写,你去师爷那儿等着。等师爷写完了,拿着状纸直接去衙门口喊冤。记得,声音要大,喊得要惨。”
张成咽了咽唾沫,“草民家里......”
“我会着人通知,让你的族亲在家里等着。”黄柏起身,脸色越发难看。
忙了半宿,饿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饶是张成再蠢,也知道这事儿是必须办的。姚娘之死,他也存疑。只是因为她腹中的孩子,才相信了外头的传言。自英儿进门,他与姚娘已有大半年未在一处过,孩子不足两月,不是她与旁人的,还能是谁的?
他自知是他先对不住姚娘,以为姚娘是因为他与白英的缘故,才与外人苟合,怀上孽种。结果,典史黄柏告诉他,姚娘腹中的孩子是他的,姚娘从未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姚娘不是自缢,是被人谋害。
从厅里出去,张成只觉脚下一软,脑中闪过许多画面。
记起来了,是他与张二狗喝酒的那个晚上。那酒极烈,喝的人浑身难受,到了后半夜更是燥热难耐。他嫌屋里闷,出去方便,恍惚间闻到一股香味儿。那是白英惯用的熏香,不知为何,出现在姚娘门前。
他是在被踹下床后方知走错了。夫妻之间,不仅没有床头打架床尾和,反而被赶了出来,脸面尽失。后面的事情一言难尽,自那之后,夫妻二人更为生分。一来二去,也就忘了那晚的事情。
仔细算算,刚好是姚娘怀上身孕的日子。
悔恨上头,用力拍打脑袋。那是他的妻,他的儿,他们被人害死,死的那样惨,他不仅没为他们找出凶手,反而听着白英的怂恿,欲在今日做法,叫他们母子魂飞魄散。
张家,白英没有找到姓刘的无功而返,加上张成也未回来,更觉烦躁。路过灵堂时,恶狠狠瞪了几眼。
突然,棺材板朝着白英飞来,吓得她“扑通”一声坐在地上。随之,一道身影从棺材内缓缓坐起,慢悠悠起身。面部肿胀,五官溃烂。
白英睁大眼睛,看姚娘扭动脖颈,像在适应已经僵硬的身体。
她站起来了,露出那具在石榴树上挂了三日的身体。白英想喊,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想跑,四肢无法动弹。她坐在那里,看着姚娘跨出棺木,用那副吊死的样子,一步步走到跟前。
每走一步,都有无数的虫子落下。
白英害怕极了,想闭上眼睛,一只散发着腐臭味儿的手指撑住她的眼皮。一只蛆虫掉出来,刚好砸在她的脸上。
心脏猛地一缩,发出尖利的,能够刺破耳膜的叫声。
白英发疯一般拍着脸颊,想要把那恶心的虫子拍下来。衙役带着张家族亲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白英,你这是做什么?”张家族长气得跺脚,命人将白英拉住,同时给进门的衙役解释:“许是内疚,想要赎罪。”
白英与张成的事情,县里很多人都知道,尤其在姚娘自缢的事情传出后,明里暗里都说姚娘是被他们逼的。
姚娘再不好,也是张成明媒正娶,陪他从苦日子里熬出来的结发妻子。白英是什么?是看张家落难,私自退亲,择人另嫁的负心女。是见张成过上好日子,不顾脸面,非要插足人家夫妻感情,无媒苟合,连外室都算不上的破烂货。
张成眼瞎,他们不盲,张氏一族的清誉都毁在这个破烂货手上。要不是张家还得依靠着张成,他们早把白英打出去了。
老族长吹着胡子,满是厌恶道:“还愣着干啥,将人拖下去!”
白英挣脱,拿起铁锹,趁众人不备“啪”地一声拍到棺木上,在场之人皆变了脸。
“成哥哥,英儿怕!”白英抓紧张成的肩膀,声音微颤:“可是英儿刚刚说错了什么,惹得嫂嫂不高兴?都是英儿的错,管不住自个儿的心,让成哥哥夹在中间为难。英儿愿以死谢罪,只求嫂嫂不要吓唬成哥哥。”
“英儿莫怕,应当是老鼠。”张成也怕,抱着心上人,不得不装出几分胆气,“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瞧瞧。”
白英抱着他的胳膊:“英儿怕,英儿不敢一个人待着。”
张成咽了咽唾沫:“没事儿,我去看一眼就回来。”
白英盯着棺木。
刚刚那阵儿动静过后,灵堂恢复平静。细看,棺材似乎被推开了一条缝。姚娘死了,死得透透的,死人不可能推开棺木。鬼?白英不信。若这世上真的有鬼,刘家那帮老东西怎么不爬出来教训教训他们的不肖子孙。
棺材是薄的,周边有缝隙。不是张成舍不得给姚娘备上一副好棺,而是她不愿意。一个怀着孽种,与人偷欢死掉的贱妇,凭什么用好棺材?
眼睛一眯,拽住张成的衣裳:“英儿跟成哥哥一起。”
张成松了口气。
他是见过姚娘的死状的,压根儿不敢去看第二眼。听了白英的话,赶紧握住她的手腕:“英儿莫怕,成哥哥与你一起。”
白英冷嗤一声,于心里想着:“就这破胆,也能做屠户?”
白英不知,张成能做屠户,靠的是他的妻子姚娘。张成胆小,不敢杀猪,姚娘就在村里雇了一个人。无需工钱,只需每次杀猪后给些猪肉。
没招伙计前,铺子里的事情都是姚娘在打理,张成只需将猪肉运到城里,挨家挨户去收货款。
有了钱后,这些事情更不需要他亲自打理。他只需带着伙计去乡下收猪,谈好价钱后,让伙计把猪送到屠宰场。届时,屠夫自会根据猪的大小,肥瘦,饲养年限进行分类屠宰。
上等猪肉会优先供给县城里的食肆,酒楼,以及定过猪肉的大户人家。中等猪肉会摆在自家铺子售卖。下等猪肉供给熟食铺,由他们做成熟食出售。
这套完整的供给模式也是姚娘在表兄提供的相关建议上琢磨出来的。她原可以待在家中享福,却见不得张成独自一人辛苦,常在屠宰场与商铺酒楼之间奔波。
若非张成接回白英,他们仍是那对儿同甘共苦,令人羡慕的小夫妻。
慕笙啧啧两声,提着已经熄灭的灯笼坐在灵堂对面的房顶上。可怜的姚娘,一心一意扶持自个儿的夫君,把能给的体面都给了,却落得这般下场。
红烛说得对,世间男子皆薄幸,爱上男子就是女子最大的劫难。
轻摇手腕,烛火“呲”地一声亮了。
张成与白英正侧着身子往棺材里看,突然亮起的烛光吓了他们一跳。尤其是张成,不偏不倚,刚好借着烛光看清棺材里的情形。
姚娘入殓时,尸身已经腐坏,加之用的薄棺,四处漏风,更易滋生蚊虫。张成看到棺中的景象,惊慌之下,将整副棺盖推开。
棺盖掉到地上,发出“砰”地一声。
烟尘四起,无数的苍蝇从棺材里飞出来。白英一边用袖子遮挡,一边催促着张成把棺材盖儿盖上。
张成瘫坐在地上,满脑子都是刚刚看到的那副场景。姚娘面色发黑,脸皮肿胀。
“成哥哥,你还愣着做什么?”白英捂着鼻子踢了踢张成:“赶紧把棺盖儿盖上!”
张成指着棺材,一脸恍惚:“姚......姚娘......”
“嫂嫂死了,变成这个样子很正常。”白英把张成从地上拉起来:“你没见过街上被冻死,饿死的乞丐吗?来不及收尸的都会变成这个样子。”
张成摇头:“没,没见过!”
白英心想又是个没用的,然表面上的功夫还得做。距离天亮不足半个时辰,再过一会儿,帮忙的人就该来了。若是被他们瞧见灵堂是这个样子的,指不定生出什么变故。姚娘她必须准时准点儿下葬,只有入了土,才能尘埃落定。
“英儿见过。”白英在张成身旁扭了下:“英儿知道,成哥哥与嫂嫂感情颇深,见不得嫂嫂变成这般模样。然嫂嫂已经死了,死者为大,她也不想被旁人瞧见她变成了这般模样。”
张成眼珠一颤,捂着脸哭了。
他的姚娘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们自幼相识,小时候他性格懦弱,不善言辞,每每被人欺负,总是姚娘护着她。后来,姚娘的父亲死了,母亲带着她投奔亲戚,他们就此分开。
过了两年,白英的母亲带着白英投奔他家。白英与姚娘不同,总是一副柔弱的,动不动就掉眼泪的样子。每每出门,都要拉着他的衣角,哥哥长,哥哥短。
他跟白英朝夕相处,难免生出感情。渐渐地,也就淡忘了与姚娘的那些过往。爹娘原是撮合他跟白英的,白英也答应了。可就在张白两家定亲前,他爹病了,家里攒的那些钱很快花了出去。
白家的亲戚给白英介绍了一门亲事,白英很快嫁了出去。张家落魄,爹死了,娘亲变得越发刻薄,村中无人再与他家说亲。这个时候,姚娘回来了,带他来县城,介绍他去肉铺当伙计,鼓励他攒钱给家里还债。
他记得,领到第一份工钱时,姚娘穿得是条绿色的裙子。她站在盛开的桃花下,笑得比桃花还要好看。
那一刻,面红耳热,心跳如鼓。
他是喜欢过姚娘的,当初娶她进门也是真心的。只是她太过擅妒,容不下英儿。
张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白英听得直皱眉头。眼见着天色越来越亮,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成哥哥这是做什么?是要嫂嫂走得不安心吗?”
张成哽住,捂着脸一抽一抽。
白英扶起棺盖儿,冷眼斜他,“愣着做什么?过来帮忙啊!”
张成哦了一声,扶着棺材站起来。目光触及棺内,倏地躲开。半闭着眼睛,摸到另外一侧,与白英合力将棺材盖上。刚要喘口气,听见院门外有人扯着喉咙喊:“张成在家吗?我们家大人请你去衙门走一趟!”
对面屋顶上,慕笙的嘴角抽了抽——这位沈县令,当真是“出手不凡”!
姚娘是七日前自缢的,在树上挂了三天才被一个偶然闯入的跛脚乞丐发现。乞丐是追着狗来的,狗抢走了他在五福斋后门馊水桶里捡到的半个鸡腿。
“听闻那五福斋的掌柜极其抠搜,莫说半个鸡腿,就是连块儿鸡皮都不舍得扔在馊水桶里。”
“公子所言不错,那半个鸡腿是有人故意扔在那儿的,目的便是引乞丐入张家老宅。”慕笙扶着那株石榴树,“公子有意探查,不妨命人寻寻那条狗。”
野狗抢食,家狗引路,除了狗主人,哪个分得清这是家狗还是野狗?就算有人认出来了,也不会将姚娘的死与一只抢食的狗联想到一处。
用剑指着慕笙,问道:“狗的事情,姑娘是如何知晓的?”
“不过是简单的推演罢了!”慕笙低头,并未在意那柄指着自己的剑:“姚娘被乞丐发现这事儿是张成自个儿与奴家说的,想来也是官府探查的结果。初始并未觉得此事有异,直到来的路上经过五福斋。”
“五福斋的掌柜是弃儿出身,因着一张脸被老掌柜的女儿看中招为赘婿。为人抠搜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此事安平县人皆知。五福斋的后门确有馊水桶,然桶里的东西不会过夜。掌柜的会在打烊前让伙计将其拎到附近的菜园里充作肥料。怕伙计阴奉阳违,掌柜日日盯着,十几年来从未懈怠。”
“乞丐是寅时初刻捡到的鸡腿,还未入口,就被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狗抢走了。”慕笙做了个俏皮的表情:“寅时初刻,五福斋尚未开门,这半个鸡腿是从哪里来的?”
沈渡盯着慕笙,未曾错过她脸上的表情。
明明是个相貌极其普通的女子,却生了双十分灵动的眼睛。
“许是哪个赌鬼,醉鬼扔下的。”
这是沈渡问话时,典史黄柏回答他的。此时此刻,他想知道安居堂的这个女掌柜会如何接话。
“赌坊不提供吃食!寅时初刻,食肆尚未开门,就算酒鬼想买,也无处买的。”慕笙推开剑,走到沈渡跟前,踮着脚尖儿与他对话:“城中有打更的,那夜之事,公子不防寻人问问。”
四目相对,看见了一抹笑意。
沈渡收剑:“就算问出了什么,也不能证明这丢鸡腿的,养狗的与姚娘的死有关。”
“公子说的是,奴家也是因为这个来的张家老宅。”慕笙落下脚尖儿:“姚娘被挂了三日,面目全非,死状可怖,吓得乞丐连声大叫,惊动了街坊四邻。张成比府衙里的捕快晚了半刻钟,他的表妹白英是与他一起来的。张成衣衫不整,他的那个表妹居然梳了全妆。”
“白英是张成的表妹,不是姚娘的。”
言外之意,就算白英梳了全妆,也只是个人喜好与教养问题,不能说明她与姚娘的死有关。
公堂上只能作为疑点,不能作为证据。
把绳子递到沈渡跟前,慕笙轻语道:“奴家见过姚娘,她的身高要比奴家略矮一些。奴家上吊,尚需垫些东西。姚娘死时,脚下空无一物,她是如何把自己吊在树上的?”
“想来姑娘已有答案!”
“只是有一点小小的发现。”慕笙比划着:“能否借公子的灯笼一用。”
提灯细看,是半个印在树干上的足印。
“安平县近半个月内只下过一场雨,就在姚娘遇害的前一日。树下的土本就难干,况且这里长满了杂草。土湿成泥,沾在了凶手的鞋子上。”
将手里的灯笼提高了些,示意沈渡看向挂着绳子的那根树干。
“活人自缢,死前必会因为窒息而挣扎。挣扎时带动绳子,绳子摩擦树干留下痕迹。反之,则会停留在同一个位置。”
灯笼随风而动,烛光飘飘忽忽,映着树干上那道痕迹。
“凶手先将绳子绑在树上,再把姚娘的尸体挂上去,伪造成自缢身亡的假象。”慕笙提着灯笼站在树下:“凶手是第一次杀人,事发突然,未做准备,故留下这些疏漏。”
“你想为姚娘伸冤?”沈渡上前一步:“听闻明日午时,姚娘便要入土为安了。”
“奴家既非张家族人,又非姚娘至亲,怎会为她伸冤?”慕笙握着灯笼后退,隐入树枝间:“亏得奴家聪明,未曾听张成的连夜去府衙定契。天亮之后,奴家去寻张成,将这宅子退给他便是。至于姚娘的冤情,查与不查,审与不审全在公子。”
沈渡掐住慕笙的脖子,灯笼落地,“你知我是官府的?”
不喜欢被人审视,慕笙踮起脚尖与他平视:“知道了很奇怪吗?”
烛火“呲”地一声灭了。
阴风阵阵,幽幽哭声似在耳边叫人脊背发寒。一道红影自背后掠过,沈渡手上的戒指一紧,随即折下一根断枝,朝着红影刺去。
哭声变笑声,毛骨悚然。
“那......那是什么?”慕笙扯了扯沈渡的衣袖:“难不成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姚娘她变成了厉鬼。”
沈渡轻嘘一声,松开手将其护在身后。慕笙勾唇,眼中满是戏谑。在沈渡看不见的地方,手指轻轻一点,红影散开,化作缕缕红烟,将他们二人牢牢缠住。
耳边怨气回荡:“我死得好冤啊......”
院内阴风肆掠,数不尽的黑影与红烟纠缠,鬼哭狼嚎声隐约可闻。随着一道道鬼影撞入两人身体,整座院落开始扭曲。再睁眼到了一扇窗户前,里头的声音叫人听得面红耳赤。正欲细看,眼前一黑——她的眼睛被人捂住了!
“沈公子......”
话未说完,被拉进墙角紧紧抵住。他的胸膛几乎贴着她的,每一次心跳都异常清晰。慕笙抬眼,看见一道清晰的下颌线。
他长得确实好看。
“沈公子,男女授受不亲。”捏住他腰侧的衣服轻轻拽了拽:“我们这般怕是有些不合适。”
沈渡难得俊颜微红,不着痕迹地往一旁挪了挪。
“公子这是害羞了?”慕笙咬了咬唇角:“公子放心,奴家不会让公子为奴家负责的。”
沈渡从未见过说话如此直白的女子,本欲回她两句,触及眸中笑意,回过神来。
她是刻意的!
攥住她的手腕,厉声道:“你究竟是谁?如何知晓我的身份?姚娘的死与你有无关系?”
“公子还有心情关心这些?”慕笙挣脱,摸了摸身侧的墙:“这里不是张家老宅,公子可还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还有这天,怎么说亮就亮了!”
院子里响起脚步声,沈渡示意慕笙噤声,拉着她走到墙边。看到姚娘那一刻,慕笙倏地睁大眼睛,扭头看向沈渡,压着声音道:“姚娘!活的姚娘!”